《来时冬至》
“回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他反手关上寝室的门，露出黑白相间的飞镖靶。齿轮暗中旋转咬合，在锁扣的瞬间发出一声“咔”的轻响。
他回来得刚刚好，灰白的呢子大衣原封不动地将一身寒气抵御在了门外。他回来的刚刚好，温润如玉的谦修从未惊动任何人。
耳机里的柔板播放完毕。一曲终了，斯坦别尔特结束了他的讲演，余下漫长留白。
窗外不觉间有北风呼啸而过。
万籁俱寂，电脑惨白的光映照他的脸庞。下一首歌行将播放时，寝室门传来轻微的动静。有那么一瞬间，江思齐觉得耳畔那声“咔”是这冰天雪地中最美妙的声音了。
而后他看见了自己寤寐思服的身影。出声问“回来了？”，好像对方只是出门吃了份夜宵。
他转过身，凝视着眼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，修剪整洁的指甲盖不经意间微微泛白。
周公瑾回视着江思齐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件琐事：我离开那天，他是不是也穿的这件衣服？
平静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，周公瑾却很明确地知道对方正在静候他的解释。
但他只是慢慢微笑起来，出声问道：“有饺子吗？”
〈2〉
寒夜里，霜花如刻，有万家灯火。＊
自从江思齐不情不愿地拿出一碗饺子，周公瑾满脸的笑意就未曾消逝过。
风雪夜归的人，热气腾腾的饺子， 吃一口心里都是暖的。
白气蒸腾着笼过周公瑾的眼睫，好像要在上面凝结霜花似的。
谁也不知道那眼睫眨过掌心是什么感觉。——但江思齐知道，是一片羽毛。
再回首是万里晴空，阳光下一个转着篮球的男生在向他招手。
江东的夏季并不十分炎热，但大多数时间天空都湛蓝无云。他们是江大历届历史系最强的篮球队员，并且是同一寝室的。用那些小姑娘的话来说，就是“帅出新高度” 。
江思齐甚至现在闭上眼，都能听见知了不厌其烦地聒噪，由江上掠来的风抚过他的面庞，吹起了公瑾额前的碎发，再荡过林荫道上的每一片树叶，推开热浪。
周公瑾轻轻叹道：“亭亭如盖……”
而后江思齐会含笑斜睨着他，道：“…一如你风致。”*
……
饺子仍然热气腾腾，光滑的面皮裹着江思齐亲手拌的荠菜猪肉馅儿，一口汁水四溢，唇齿留香。
——毕竟江思齐被逼着学了那么多年的厨艺，只学会了煮饺子。
而他们分别一年，谁也没有再碰过一次饺子。
大抵异国他乡，无论多么珍稀佳肴都不是他的所想；
大抵两地相隔，无论多么甘旨肥浓都不是他的所念。
江思齐终于在周公瑾喝下最后一口汤后打破了沉默：
“别后不知君远近。”
周公瑾眼神微微闪烁，热气熏久了，他的眼睫看上去水汽氤氲。
“……巴里。”随后他眨眨眼，自嘲地笑道：“那儿的夏天很热。”
江思齐没有接话，无声的沉默促使他说下去：
“我想了一年。但我发现我根本不可抑制地想你。”
“抱歉，我回来得稍稍迟。”*
夏风掠过僵硬作古的荒原，它抚过的地方，桃花满山遍野地盛开。
此度见花枝，白头誓不归。
最后停留于他的面颊，仿似只是从那年的林荫里绕了一个圈，从未走远。
他来时冬至，但眉上风止。
- FIN -
注：
*：来自溱桑大大的《此日无事》
＊：来自priest大大的《默读》
@自流 @未舒
评论(1)